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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等待,從喜悅變成難堪。
他存在,因為有她的存在。
他無奈,想完成她的期盼。

三個人,兩種情,一顆心。

      《GAY‧GAY要不要》

※      ※      ※      ※      ※

「--轉接語音信箱。如不留言請掛斷,快速留言請按……」

台灣的秋冬,涼意濃重。站在體育館外面的伊勝雪用力瞪著手中的手機,憤憤然的按下結束鍵,不讓甜美的語音繼續催殘她的耐性。
「冷死了,怎麼還沒到……早知道就多穿一件。」她小聲地咕噥,微微皺眉,黑色的眼眸四處轉著,尋找那個快要遲到的傢伙的身影。
眼看著球賽開始的時間就快到了,體育館外進場的人漸漸減少,那個約她出來的傢伙卻還不見人影,連手機也沒通。
不斷的翻起手腕檢查時間,習慣性的咬著下唇,她有些焦慮。
猛的想起,自己的習慣性動作早已將唇上的護唇膏全都吃光光,伊勝雪連忙拿出包包裡的護唇膏補救自己的嘴唇。冷不防,肩膀被某人從後頭拍了一下,她揚眉,眼中閃過一絲驚喜的光芒。終於來了?
轉過身只見一張陌生的臉放大在視線中,伊勝雪微微一呆,喜悅的心情彷彿被丟進冰箱冷藏。你哪位啊?
「小姐,請問入場是從……」年輕人怯生生的發問,這位小姐看起來好像很不高興。
黑著一張臉,伊勝雪沒好氣的隨手指著一個方向。「在那邊啦!」
「那邊……那……」那邊是加油站耶?年輕人很遲疑的開口。
「吵死了!還不去!沒見本小姐心情不好嗎?」怒瞪著年輕人跑離她的視線範圍,她繼續斜倚在身邊的柱子上,閉上眼,專心的等待。
衣角傳來被拉扯的力道,一個稚嫩的聲音傳到她的耳裡。「姊姊,大姊姊……有個帥帥的大哥哥要我拿給妳……」
伊勝雪眼也不抬,頗不耐煩的開口趕人。「沒看到我在煩嗎?走開啦!」
那人卻不死心的纏著她,衣角一直被拉扯著。

好香的味道。是花?鼻端傳來的涼柔觸感及香味讓伊勝雪這才睜眼看著身邊多出來的小妹妹,小小個子努力伸長了手上的花,放在她的鼻下,不負他人所託的硬是要她睜眼看看自己。
接過泛著香氣的花,她的唇角微微上揚,看著小女孩問。「是誰要妳拿給我的?」
小女孩仰頭看著這個漂亮的大姊姊,天真的回答。「一個帥帥的大哥哥。」
一個帥帥的大哥哥?哎唷唷,玩這招啊?伊勝雪心花怒怒放,看著那朵花,喃喃自語。「還知道遲到了要送花?加分加分!」
綻出一朵燦爛的笑靨,輕輕的對小女孩道謝。「謝謝。」
「姐姐在等大哥哥嗎?」小女孩問。
「對呀,可是他遲到了。」笑意淡了些,伊勝雪淡淡的回答。
「這樣啊,那我多送妳一朵花,大姊姊不要生氣喔。」天真的小妹妹從手中的小提袋中拿出另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遞給漂亮的大姊姊。
「這麼好哇,謝謝妳喔。」伊勝雪柔柔的接過花,聞了一下,笑瞇了眼,那花朵的香氣讓她心情好轉了許多。
再等他十分鐘吧。
她嗅著花,微笑的想。

「同學,妳要進場了嗎?」
「啊?」抬眼,茫茫然。
「妳要進場嗎?我們的入場時間到了。」工讀生好心的詢問,入場時間過了就關門是這座體育館的奇怪規定之一。
看看手腕上的時間,伊勝雪低頭不發一語。
「同學?」
拉出一個微弱的笑,她站直了身子,對工讀生搖搖頭。「我在等人。」
工讀生點點頭,偷偷看了一眼這個在路邊站了很久的女孩,轉身跑回館內。
伊勝雪面無表情的慢慢踱離體育館,腦海中兜轉的,是某人爽約的事實,以及,她被放鴿子的難堪。
冷風肆無忌憚的從四面八方吹襲而來,街上行人三三兩兩,伊勝雪獨自一人走過一個又一個路口,穿越過一群群或一對對的男女,冷凝的表情覆蓋住受傷的心情。肩上的大背包沉沉的垂在身後,隨著她的腳步,一頓一頓的。

散落了一地,過重的落寞。

※      ※     ※      ※      ※

「聰哥?」
領著手下出來處理完「事情」準備打道回府的金子聰突然停下腳步,後頭的手下連忙跟上前,在他身後小聲的問。
金子聰靜靜的站著,半晌,低聲的向手下交代。「先把人帶回去。」
「是。」
打發掉一群「跟屁蟲」,他才慢慢走向遠處的一座涼亭,也慢慢的將那個坐在椅子上的人影收進眼裡。
「小姐。」背著手,他站在伊勝雪的身邊,喚。
「子聰?」回過神,伊勝雪才發現身邊多了一個人,並發現剛才自己竟然發起呆來。「你怎麼會在這兒?」
「剛剛帶了些人去幫武爺處理些事情。」銳利的眼眸不著痕跡的打量著周遭環境,小姐竟然連他走近都沒發現,要是靠近她的是仇家……這實在太危險了。「經過的時候看到妳,就過來了。」
伊勝雪點點頭,望向四周。「其他人呢?」
「讓他們先回去了。」他的小姐不會允許自己脆弱的那一面被大家看到。「妳呢?」
「嗯?」表情空白,連腦袋也一片空白。
金子聰微微一笑,斂去臉上的冷峻神色。「怎麼在這兒?不是跟沈若赫去看球了?」
對她,他的字典裡沒有「冷酷」兩個字。
伊勝雪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笑。只是那笑容,除了苦澀還是苦澀。「別說了,今天真是糗爆了。」
頓了頓,「他沒有來。」長大之後,這是她第一次被人放鴿子,她不知道應該做何反應。該一笑置之?還是火冒三丈?
沒有人教過她。
「子聰……」伊勝雪看向遠方的天空,聲音和表情一樣空洞。「我……是不是不夠好,又惹人厭?還不討喜?所以才會被他放鴿子?」
是不是因為她不夠好,所以沈若赫才不願意和她走在一起?是不是因為她的背景,所以沈若赫覺得跟她走在一起會惹來是非?會臭了他的名字?是不是……是不是……似是而非的假設性問題在她的腦海中盤旋著,揮之不去。

伊勝雪知道她這樣子是在鑽牛角尖,但她就是無法停止揣測,無法停止……


眼角餘光見金子聰拿出手機按著沈若赫的號碼,她只是淡淡的揚高嘴角。「別打了,他沒開機。」
「--轉接語音信箱……」金子聰轉而播出另一組號碼,冷冷的要接聽的手下找出沈若赫的行蹤。
「算了啦,子聰……」伊勝雪泛著苦笑,仰望從小到大一直站在身邊的金子聰一眼,又將視線調回遠方。「算了啦……」
金子聰看著脆弱的伊勝雪,語氣心疼的想要說些什麼。「小姐……」
「子聰。」伊勝雪打斷他想說的話,望向他。「陪陪我好嗎?」
這教他怎麼能夠拒絕?點點頭,金子聰移動腳步,靜靜的站在風口處,背著手,替她擋去冷咧的寒風。

「小姐。」不知過了多久,金子聰緩緩的出聲。
「……嗯?」心不在焉的伊勝雪淡淡的應著。
伸出手,他輕輕撫上她的臉頰,撫去不該停留在上頭的水珠,輕輕的,心酸的低語。
「妳很好。知道嗎?」像是訴說一個不變的定律,金子聰緩緩的開口。「妳很好。」
「嗯……」伊勝雪望著他,一時間,胸口的感動哽在喉頭。想哭,又想笑,只能點著頭,笑出一滴又一滴,隱藏在武裝底下的淚。
「我知道……」但是……那個人知不知道呢?

手機鈴聲響起,金子聰接聽之後只是淡淡的回答一句「知道了」,就結束通話。
「小姐,找到他了。」
「他在哪裡?」
「地十三街。」
「……」深呼吸,她平緩的沉澱情緒,沒有說話。羞辱、苦澀、還有些微的怒氣,混合而成的情緒交織成一張平靜的面孔。
「小姐?」
「我要去找他。」就算失戀也要死的明明白白的。
小姐說話的聲音微微顫抖,為什麼?金子聰不知道,也不願猜測,他只知道,他的小姐是他生存的唯一目的。眸光一閃,他斂眉垂首,掩去身為保鑣不該有的情緒。
「是。」小姐說的話,就是聖旨。

※      ※     ※      ※      ※

還沒靠近地十三街,就已聽見從裡面傳出來的陣陣音浪。伊勝雪臉一沉,腳步更顯快速。
碰碰、碰碰,沉重的清脆,在地上撞擊,她幾乎可以感覺到手掌心中那股熟悉的麻。
碰、碰、碰、碰,運球,身體和手中的球有一樣的節奏,晃動,舉步,急頓,再重來,眼睛不放過一絲突破的縫隙;碰碰、碰碰,持續對峙的局面。
碰碰、碰碰,越走越快;碰碰、碰碰,越靠越近,她的胸腔中也傳來另一種聲音。
怦怦、怦怦,震耳欲聾。
裡面的人在鼓噪,加油,吶喊。好激烈。
她的血液在竄流,思索,混亂。好不安。

這是最後的一球,只要進了,他就能贏回這個場地,然後……眨眼,命令自己不要再分神,總之,他非贏不可。
勝,或敗,全在自己的手裡,全賭在短短的幾秒之間。
左手,右手,球在他的手中;左邊,右邊,交叉運球,他眸光一凝,側身,停止,騙過前方那個阻攔他很久的傢伙,突破。
「唰!」進了。場邊圍觀的人爆出歡呼聲,露出笑容,贏了,他贏回這座球場了。

「沈若赫!」清亮的嗓音穿過陣陣歡呼,讓他從勝利的激情中回到現實。
伊勝雪從角落快步走出,還沒接近就被高頭大馬的保鑣層層包圍,不讓她再向前。
金子聰上前推開那些擋路人,努力為他的小姐開道。而場中央的沈若赫,頭也不回,置若罔聞的站在原地。
「沈若赫!」被擋住去路,伊勝雪大聲的質問。「你不是說好了要去看球賽嗎?你怎麼在這裡啊?」
沈若赫沒有回答,背對著伊勝雪,沉默。
「沈若赫!小姐在叫你,你沒聽到啊?」金子聰大吼。
「你到底是怎麼搞的啊?答應人家的約會就應該要到啊!在這種寒冷的天氣裡,讓一個女孩子在冷風中等你,什麼話也不說,實在是太沒有禮貌了!」伊勝雪氣呼呼的問,沈家保鑣的行動,沈若赫的不理不睬,讓她隱藏的不安慢慢發酵。
頑長的背影定格在伊勝雪的視線中,一動也不動。沈家的總管走上前,恭敬的彎腰低語,音量卻剛好傳進伊勝雪的耳裡。
「少爺,時間到了。」
時間到了?什麼時間?沒有意外的話,這個時間應該是他跟她一起在吃晚餐的約會時間!
「少爺。」總管站直身軀,瘦高的身形散著一股寒氣,聽似恭敬的語氣卻是不容任何轉圜餘地的強硬。
沈若赫看著站在面前的男子,那雙沒有溫度的瞳仁竟和他的父親如出一轍,冰冰的,提醒自己曾答應下來的約定。咬咬牙,沈若赫旋身離開,面對勝利之後接踵而來的殘酷現實。
伊勝雪見他頭也不回的走出球場,連忙衝上前去想討回一個答案,卻被保鑣包圍,鉗住她的手臂不讓她越雷池一步。
「讓開!讓開!」金子聰被人牆包圍,而這些保鑣絲毫不將嬌小的伊勝雪當做一回事,輕輕鬆鬆的將伊勝雪及金子聰阻擋在沈若赫十公尺遠的距離之外。
「放開我!沈若赫!」伊勝雪大聲地叫著他的名字,她不敢相信沈若赫竟會沒有留下一句解釋就離開,更不敢相信,沈若赫甚至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一眼也沒有,宛如陌路。
「是你自己說過約會就代表喜歡的,如果你不是喜歡我,為什麼要約我吃晚餐啊?」為什麼要約她?如果對她沒有好感,為什麼要給她一個希望,再將這個希望狠狠摔落。「這根本就是詐欺嘛!」
伊勝雪很想衝上前,抓住沈若赫的衣服問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行動受限的她根本無法掙脫兩個高大的保鑣。眼看著這一段正要開始準備萌芽的感情被他莫名其妙的舉動硬生生的拔起,她好不甘心。
她不要這樣。

但是她掙脫不了手臂及手腕上的箝制,伊勝雪轉頭看見金子聰已經在一旁跟沈家的保鑣動起手來,回過頭,她對越走越遠的沈若赫丟下最後的通諜--
「如果你不跟我解釋清楚的話,我一輩子都不想理你了!」
她的聲音很大,彷彿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叫喊。剛才加油的那些人早就不知在何時已遠離這場風暴圈,空曠的地十三街,只剩下她的聲音在迴盪,像顆炸彈,結結實實的在沈若赫的耳邊引爆,震的他動彈不得。
「放開我!你們兩個!我要跟沈若赫講話……」掙不開,沈家的保鑣十分盡責的不讓伊勝雪越過雷池一步,強烈的挫折感及沈若赫的態度讓她嚴重的感到委屈。
「沈若赫!」回頭啊!你為什麼不回頭!
「放開我!」可惡!她大聲喝斥。

一直在沈若赫身後保持半步距離的總管走上前,靜立在沈若赫身前兩步之遙,冷眼旁觀。
那冰冰的眼神再度提醒了沈若赫,他現在「應該」做出什麼動作。垂在身側的拳緩緩握起,沈若赫昂首,一步步的走出地十三街,走出一聲聲的滿室回音。
「沈若赫!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那時的對話難道都是沈若赫的謊言?若真是這樣,那他何必要讓出他的小姐?金子聰捏緊了拳,把火氣全都集中發洩在保鑣的身上,一個、兩個,保鑣紛紛倒下,擋他者死。

「放開我!」他快要走掉了,她不死心的喊著。「沈若赫!你給我講清楚!」
遠處的頑長身影逐漸消失在她的視線。
「你們兩個放開我!我有話要跟他說……」手好痛。伊勝雪皺緊眉,低聲的泣吟。「放開我……」

「滾開!」好不容易解決掉困住他的保鑣,金子聰一拳揮向箝制住伊勝雪的男子,反應不及的保鑣被他一拳打倒在地,另一拳朝著另一個保鑣招呼過去,成功的讓他放開對伊勝雪的箝制,回過身反手抓住伊勝雪的手往門口衝。
「小姐快跑!」

金子聰卻猛然停下腳步,怒瞪著擋在他面前的沈家總管。
「讓開!」將伊勝雪護在身後,他低吼。
「小鬼火氣真大啊。」帶著輕蔑的冷笑,沈家總管揚聲向自家手下大喊。「走了,走了!連個小鬼都打不過,還在這裡丟人現眼幹嘛?」
「你這個傢伙……」金子聰按捺不住滿腔的火氣,話沒說完就揚起拳頭揮向對方。「給我讓開!」
輕輕鬆鬆的捏住向自己揮來的拳頭,沈家總管冷眼笑看著掩不住驚訝的金子聰,嘴角的笑意張狂的咧著。「你太衝動了,小鬼。現在的年輕人都這樣衝動嗎?」
緩緩加重手上的力道,沈家總管滿意地看著金子聰越來越緊的眉頭,笑意始終到達不了那一雙冷眼。
「夠了吧?」驀地,站在門口的沈若赫終於開了金口。「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沈家總管鬆開了五指,邪肆的笑意更加擴大,他神情愉悅的開口--「是,少爺。」
BYE-BYE。一步步退回門口,沈家總管揮揮手,無聲地撩撥金子聰的火氣。
火冒三丈的金子聰拉著伊勝雪一個箭步想追,卻發現被自己護在身後的人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小姐?」怎麼了?有受傷嗎?丟下想追上去的念頭,他現在只看得到他的小姐。「妳有沒有怎麼樣?」
伊勝雪沒有反應,她的聽覺停留在聽見那句話的瞬間。
不要再浪費時間了……不要再浪費時間了……不要再……
浪費時間了……

「小姐?」金子聰緊張的上下檢查,握住她的肩頭搖晃,晃回她飄移的意識。
回過神,伊勝雪呆呆的看著一臉緊繃的他,漾開的笑容顫抖。
「子聰……」她輕輕抓住他的衣角,淚光閃爍。「他說……這是在浪費時間……」
「小姐……」如果可以,他會馬上找到沈若赫,狠狠的揍他一頓,但他現在只看的見眼前這張哭泣的臉。
「子聰……」淚眼汪汪間,她望著慌亂不捨的金子聰,輕輕的倚上他的肩。「借我靠一下……」

確定自己的脆弱不會曝露在世界之中,伊勝雪把臉埋進金子聰的肩頭。

然後,痛哭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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